二宫和也和haru从出生就认识了。
准确地说,是haru出生没多久二宫就认识了它。
Haru是二宫和也家里养的一只柴犬。
二宫家的haru长着一张标准的柴犬脸,对抛接球的游戏十分痴迷,讨厌邻居家肥胖的猫,喜欢啃骨头,不怕淋雨……
它有着很多和世界上的其他狗相同或者不同的地方。
这世界上真正只属于一个人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所以二宫一直觉得自家那只天天睡不醒的柴犬简直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只属于二宫和也的礼物。
有很长一段时间二宫都在幻想着某天能够听懂haru说的话,或着haru突然开口用日语跟他交流。
后来他开始明白所有长得可爱或吓人的吉祥物摘掉头套后都会变成满头大汗的大叔。
拥有任意门的哆啦A梦到现在也没找到从未来通往现在的路。
……
但haru是不一样的。
究竟哪里不一样,或许连二宫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固执地这么认为。
十五岁那年,二宫遇到了所谓的灵异事件,说是灵异事件未免也太过严重,但他确实在回家的车上看到了本来不该看到的东西。
二宫记得当时自己正趴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数红绿灯的秒数,转过头的瞬间便瞥见了副驾驶座上的陌生女人。
回家后二宫生了一场病。
对于这场病二宫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只记得自己半梦半醒地睡了很久,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家人压着声音的谈话声,窗外绵延不断的夏日的蝉鸣,还有不知何时跑进屋里的haru低低的呜咽。
二宫是第一次听到haru发出这样的声音,他记得自己还嘟囔了句“haru,别哭了”。
随后家人走过来,把haru从他身边抱开。
那之后他再也没听到haru哭过,那个午后他听到的呜咽声仿佛只是一场昏昏沉沉的梦境。
出道后二宫在家的时间渐渐少了,后来他搬出了家,再后来忙得几乎找不到空回去。
跟家人通电话时,母亲或姐姐偶尔会提起haru。
最近食量好像小了,这两天总是无缘无故在半夜叫起来,脖子上的毛快掉光了,前天下大雨的时候又跑出去了……
“它老了。”和子妈妈这样叹息。
狗像人一样会老。
老了以后呢?
二宫和也从来没想过。
接到姐姐的电话是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
二宫照旧问了她几句家里的情况,察觉到对方有些心不在焉后便问了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个,kazu。”姐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haru啊,它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不肯回屋子,然后就淋了一夜的雨。”
“诶?”厨房的水开了,二宫摁下手机的扩音键,把它搁在一边,腾出手来泡茶,“不过它以前也老这样啊,没事就喜欢往雨里跑。”
“它生病了,好像很严重。”
茶杯突然就倾斜了下,几滴滚烫的水滴到手背上,二宫低下头,看着被烫到的地方皮肤慢慢地变红。
“kazu,kazu?你在听我说话吗?”电话里姐姐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在,我在。”二宫拿起电话,抿了抿唇,“那带它去医院了吗?”
“嗯,下午做完家务就带它去了,医生说haru可能年纪大了……”
后面的话二宫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听进去。
窗外的雨下得太大了。
那些嘈杂的声音好像要把他淹没一样。
他觉得自己恍惚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个夏日的午后,在意识迷糊之间耳边响着绵延不绝的蝉鸣,还有趴在他身边的haru的呜咽。
他想,原来狗是害怕淋雨的。
它跟人没什么不一样。
Haru的死是在两天以后。
那天是普通的外景收录日,天气很好,拍摄也很顺利。
休息时相叶雅纪看到二宫在人群外接了个电话,然后便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他犹豫了下,想着要不要上前看看。
这时导演把二宫喊了过去。
接下来的录制过程里,二宫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尽管如此,收工后相叶还是决定等等他。
后者看到他还在时似乎有些惊讶,随后一声不吭地走到他身边。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车门边,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宫点了根烟,又很快掐灭,然后问他。
“aiba酱,你能听到蝉鸣吗?”
相叶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看四周:“秋天了,没有蝉了吧。”
“嗯,过了夏天它们就死了。”
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相叶敏感地察觉到二宫不对劲,即使他几分钟前还在节目上跟往常一样喊他笨蛋。
“Haru也死了。”
Haru是二宫和也家里养的一只柴犬。
相叶愣在了原地。
他张了几次嘴,试图说出哪怕一句话来,却还是败在了排山倒海般而来的不知所措下。
最后还是二宫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它还没参观过阿童木的豪宅呢。”(阿童木是aiba家养的狗。)
相叶鼻子一酸,慌慌张张地扭开脸。
半晌,二宫听到他问:“nino,haru今年几岁了?”
几岁了啊,他只记得它出生后两个月就被抱到了家里。
“二十多岁吧。”
它陪了他二十年。
“是吗?”相叶的声音有点抖,他说,“真短啊。”
短吗?
真的很短。
年少轻狂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发发呆一年也就过去了。
可那却是haru的一生。
迎面刮来的风吹得人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二宫和也转过身,慢慢捂住了眼睛。